「你喜歡跟我一起吃飯嗎？」
「不喜歡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你都一直跟我說話，害我不能專心吃飯。」
這就是冠儒，直的沒一點轉彎的率真男孩。說話的態度帶著毫不猶豫的理所當然。儘管那麼直接的回應，讓我有點小小受傷，但在心底還是欣賞他的，也有點訝異他竟如此的不社會化。
冠儒剛加入作文班時十分活躍，對於我提出的問題，總是以一種分析角度來回答。很明顯地，他是思考力極活躍的孩子；只不過知識範圍仍有限，許多判斷未必正確。他常信心滿滿的提出見解，幾次被我舉例攻破之後，似乎就沒意願再回應問題了。我又得開始檢討了，是否我沒先給予足夠的鼓勵肯定，然後再予以指正？他的靜默，我看在眼裡，憂在心裡。
冠儒的主觀意識很強，從正面發展將會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，若一個不小心，也可能被自己的剛愎所蒙蔽，少了些學習的容量。我很希望能好好的帶他，可以預見一個堅定剛直、開朗率真的年輕人。怕的是他對我關了心門，不肯在文字中與我分享所思所想，我也就無從撥正。
為了發現孩子們不同的特質傾向，我在課堂上也會要求孩子們做不同形式的寫作表達。冠儒似乎不是很能適應某些變化。有一回我要大家做填字接龍；那是由填字遊戲轉變而來，我不設定任何答案，只提供空白的黑白方格，要學生自己填入句子，由句中文字再延續另一個句子。冠儒沒填下任何字，他說：「我不會寫。」在欣賞了其他同學的作品之後，大家要求再玩一次；冠儒依然沒寫。冠儒對於這樣的結果沒有任何羞赧；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如何下筆？抑或是對這種文字表達方式不以為然？然而我在他臉上看到的，是一種「說大人則藐之」的從容態度，也算是服了他了！
除了佩服他之外，我期待他能有更積極的態度；如果是不喜歡這樣的課程內容，那麼要來跟我溝通，我們可以一起討論如何調整心態，或是調整上課的內容。但若是真的不會，自己就要去面對這個難題，即便是小小的一堂作文課，也跟人生一樣，有時有你喜歡的主題，有時事情不能順你心意，都得學著去接受、去克服。成長原本就包含了喜悅及迷惘、艱辛、……等等，用心走過了，就能迎接成果。
說到成長，我曾以為冠儒是因為班上有比他高年級的同學，而感到不自在。他這一班的作文課包含了五、六年級的學生，而冠儒是五年級的。班上六年級的同學多半說話大聲，畢竟學的比較多吧，頗有點張牙舞爪的氣勢。在六年級生舉行過畢業典禮之後，即將會轉入國中班；而冠儒他們這些五年級生也就會升級成大哥哥、大姊姊。我問冠儒對於這樣的轉變是否感覺興奮及期待，他臉上的表情沒半點浮動，一派事不關己的模樣。我又猜錯了……，看來我還得再加把勁，才能多理解他幾分。
期待著跟他的私下餐會，期待能用不同的方式好好地更認識他。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，他念茲在茲的一句話就是：「我要回家了！」我嘗試著各種不同的話題，可是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。最後只好問他：「你喜不喜歡寫作文呢？」他的回答很中肯，他說：「好寫的就喜歡寫，不好寫的就不喜歡寫。」真是經典啊！我承諾他，以後不管我出什麼題目，他可以自己決定想寫啥就寫啥。事實上這也是我的觀念，寫作本該是有感而發，應付考試不過是人生中個一個小插曲，能夠自在的用文字表達自我才是王道。他的眼中似乎閃出一種質疑。孩子，放心吧！我說的是真的。雖然我希望他能學著應題發揮，但寧可他能先灑脫的表達自己。
冠儒確實是個率直的孩子，但也確實讓我覺得無法掌握。我相信這不是他的性格有矛盾之處，反而是破除了我的社會成見，改變了我對孩子自以為是的認知。他給了我很重要的提示：孩子就是孩子，過多的期許是贏不了他們的純真自然；而孩子也不只是孩子，他們常會讓你發現未知的新奇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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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6.06.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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